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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不歸路



『乩童』在一般人的觀念,只知道他們是神明的代言人,事實上很多人並不了解,
他(她)們的『主』對他們的教導有多麼的嚴格,
但是重點是他(她)們要有『為公忘私』的精神,才能通過層層的考驗。
「我遵照九天玄女的指示,在三峽開設天德宮,祂常常會要求大家到四處廟宇拜拜,即使到現在也是一樣。
或者到山上、海邊找尋一些她想要的東西,我總是二話不說,帶領著大家前去。」
「不論基隆、淡水、三芝、、、等北部地方,最初我們一行人總是摩托車騎著,不管刮風下雨照樣出發,
有一次經過北宜公路,路面太陡,又碰到雨天,有人一個不小心滑倒了,但是站起來拍拍衣服,查看沒有受傷,大家繼續行程。」
     「有時候祂會規定要在幾個鐘頭之內來回,但又遲遲才讓我們出發,弄得大家要趕路,為了趕行程,好幾次有人摔得四腳朝天,
但是站起來繼續騎,不然會來不及,等準時到達之後才發現手腳擦傷,還是笑一笑就過了。」
     「或是為了趕時路,都忘了肚子餓,一到家想著我們把任務完成了,心情輕鬆不少,才覺得肚子怎麼餓餓的,原來午(晚)餐沒吃。」
「後來跟隨的人變多了,像大哥、大嫂等年紀較大的也想跟著出外觀摩,又恰巧有人送我們一部二手九人座車,才開始改乘汽車。」
「很多人不明白九天玄女為什麼要這麼做,問到:
『我們自己開宮廟,為什麼還要到別的宮廟去拜拜?』
『到各處去可以學習、觀摩一些宮廟禮儀,比較廟宇建築的不同,分享一些別人的經驗,以後才知道該如何持續經營。
從前的修道者總是要去雲遊四海,目的是要在不同的時間、不同的地點,悟出不同的人生哲理。
祂要我們到各宮各廟去拜拜,也是希望每個人在不同的地點,心境上會有所體會、領悟,
也是教大家要把眼光、心胸放大,不要將自己侷限於小小的框架裏。』」
「對祂的指示我從不怠慢,但是這次例外。這是一個非常冷的冬天,天空下著毛毛細雨,
九天玄女吩咐我,當天下午必須出門辦理一些事情,
雖然一行十多人在等待出發,可是我心情很不安,在走道上不停來回的走著,並且一直找藉口拖延時間,就是不肯出門。」
「忽然我不知不覺的走到神桌前,大家以為要出們了,都跟著起立來到門口,
哪知看到我兩個肩膀好像被人抓起而且雙手往後折,彷彿是人在抓著雞時從兩個翅膀抓住一樣,案桌腳有一個洞,洞口比人的頭還小,
這時我的頭,「啵」的一聲,不知道怎麼塞的,竟然穿過那個小洞,卡住了抽不出來,
整個人跪在那裡無法動彈,這時我兩行眼淚早已不聽使喚的一直流下來。
眾人看了,不知道發生什麼事,只知道九天玄女生氣了,趕緊跪下為我求情,約過了半個小時,祂看在大家求情的份上,才放掉我。
只見我的頭被輕輕一撥就出來了,手也可以活動了。」
「我邊流著淚邊說:
『我看到老四感冒了,在流鼻涕,忽然覺得對她們姊妹,一直沒有盡到作母親的責任,心中很不捨,
想留在家裡照顧她,才一直拖延時間,不想出門。』
『妳照顧女兒,祂為什麼要生氣?』
『祂說要我們出去辦的事,一定是重要的,怎可為了小女兒就不肯出門,一點犧牲的精神都沒有,將來如何完成大事?』
『從我開始為眾神明辦事以來,每次都為了公事,忽略小孩,她們有沒有飯吃;
天氣變化,孩子們衣服穿得夠不夠、會不會冷,我都無暇顧及;
孩子生病了,也沒法帶他們去看醫生,只能找人幫忙隨便買個成藥吃吃;
母女相聚的時間也越來越短,一天和小孩講不到三句話,學校懇親會、運動會我都無法參與,更別說要陪著他們一起成長了。
眼看別人的小孩都有父母的關心、無微不至的疼惜著,可是她們卻像孤兒一樣沒人照顧,心裏有很多的不捨。』」
「我越說越感到傷心,想著如果再不出門九天玄女定會再生氣,只好含著淚,把小女兒交付給阿鳳,請她帶她去看醫生。」
「我當個不盡職的母親。只有對孩子們說:
『委屈妳們了,以後有機會再補償你們吧!』」
「回來之後,有人試著用頭再穿過案桌腳那個洞,可是怎麼也穿不過,因為洞真的很小,這個時候,大家才真正見識到九天玄女的勵害。」
「三月、八月媽祖婆及九天玄女聖誕,我必須前後忙碌約二個星期之久。
首先要預估這次的花費約共需要多少金額、要買哪些東西、要打電話給哪些人,請他們來祝壽、平安宴的桌數是多少,
如果估算太多,變成要多支出好多錢,如果不夠又會失禮,又有哪些人要寄買東西,還有其他一些雜事,籠籠總總一大堆。
平常人只要記在筆記本上一項一項完成就可以,但是我不識字,所以一切都得像電腦一樣記在腦子裡。
好在我的記性還可以,否則一定常出錯。
夜深人靜的時候思路比較清晰,都在這時候一項一項的計劃,往往想到三四點才睡覺。」
「慶典之外,我們還有幾十隻壽龜供信徒祈求,因為三峽宮地方不大,所以這些龜都是擺在屋外。
怕那些壽龜被偷,晚上不太敢睡覺,一定要出來巡視好幾趟,看著寧靜的四週,想著這個時候別人都在夢鄉,心裏就會好羨慕。」
「九天玄女規定我晚上十一點到隔天早上十一點之間,除了流質的東西外都不准吃,
而平時神明辦事,往往辦到超過時間,所以經常一天只吃一餐,但是奇怪就是很少會感到肚子餓,真的餓了就喝符水。」
「為人祭改以消災解厄,也是廟宇的功能之一,我們祭改都是九天玄女的義子義女們家裡每個人,及願意參家的信徒們一起舉行,
我們的方式很特別,是用符令請來眾神幫忙,使大家生活裏能夠趨吉避凶。每次至少需要約五、六百張符令,曾經有用過將近一千張的紀錄。
這些都是我一筆一畫、一張張完成的,有時候畫到三更半夜才完成。」
「每天睡前我都會先和神明訴說心裏話,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哪家有家庭糾紛或問題,或是誰有困難;
有時眾神告訴我誰在什麼時候有災厄只要我知到了,這時候我就會一一稟明眾神,快去幫他們排解。」
「有時兄弟姐妹們會把心事或困難或問題告訴我,我就會當個傾聽者,聽他們的憂愁所在,並且為他們分析整個事件,可以如何去解決。」
「只要聽到有人說,他們的問題、困難或是麻煩事獲得解決,我就覺得很高興,三天不吃飯也沒有關係。
我認為,如果神明真能為這麼多的人找回幸福,即使弄得我家不成家,也無所謂了,所有的犧牲真的都值得了。」
「九天玄女創立了風水概念,當有人要買房子時,都會要我去看地理環境適不適合,通常要看過幾間後才會找到合適的。」
「有人想要供奉神尊時,我們會介紹到麥寮一家雕刻店,很玄的是往往請回來神尊的臉型或特徵,會跟當事著家裡的某一位很像,
根據師傅的描述,神明會去跟他們溝通要什麼樣的形態。神尊雕刻好了之後,必須幫忙請回,所以我們外出辦的事會這麼多。」
「總而言之,一個人如果肯面對現實,有犧牲奉獻的精神,老天爺是公平的,對你一定有所補償,我雖然犧牲家庭及個人,
但是當初在慈祐宮辦事時,一直到現在,都有人自動拿東西給我的小孩吃並照顧他們,這就是證明。」
「說實在,我的小孩從小到大都不用我怎麼操心,因為有眾神明在照料,我不必擔心他們沒有父母在身旁會變壞,這是我的另一種安慰。」
「大家平常對我的關心和照顧,讓我很感動,例如有人帶我去看表演,有人帶我到高級餐廳享受一下美食,
這些都是我一輩子從來沒有的經歷,真開了我的眼界。
有人聽了我為九百元而哭泣的故事後,特地買衣服送我……所有的點點滴滴讓我感到自己是個幸福的人。
說實在,當乩童是沒有個人自由,但是有了這些溫暖,我就很滿意了。」
「有人問願不願意當乩童可以有所選擇媽?」
「或許可以!當初我如果選擇當個家庭主婦,在家做手工扶養小孩長大,
像現在當了阿嬤享受含飴弄孫之樂,過著很平凡的日子,也許這輩子就不用吃那麼多的苦。」
「其實,這只是我的夢想而已,因為乩童是屬於天職,若是該盡的責任不去做,想也知道,心情只會更糟,日子只會更苦而已,
因為祂們就是有方法迫使你不得不去做。」
「以我為例,人生裏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推手,不斷的把我向前推進,從孩童時期的昏睡一直到『開口』,
甚至來到慈祐宮為神明辦事,然後三峽天德宮、竹北天德宮,一切都發生得很奇妙。
整個過程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推進完全無法回頭,不知不覺就走到今天的地步。」
「只要八字裏帶有天機的人,必須要有一種覺悟,一定要面對現實,因為,這是一條不歸路,只能夠向前走無法後退了。」
「既然是不歸路,我為何要選擇這條路?首先,我對媽祖婆非常尊敬,其實該說是對眾神都是非常敬佩的。
那個時候的想法,我只不過是做個人與神之間的媒介,就能為人排憂解困,脫離災厄,為什麼不做?或許這就叫做使命感吧!」
「後來我先生知道後,反應是那麼強烈,為什麼還堅持要繼續呢?
說真的,我也不知道,在我的觀念裏,那是我該做的,不能因為某些因素就退縮,
否則世上還有誰會為神明做事,所有的困難,我把它當成是一種測驗,我想我是及格通過了吧!
即使到現在,我也從不後悔我選擇了這條路。只是在非常艱苦時,會抱怨眾神不幫忙,讓我這麼辛苦,
其實那是一種心情的發洩,並不是真的不滿。倒是祂們給了我許多無形的東西,反而讓我很感激。」
如果人一生的命運是可以選擇的,你會選哪一樣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