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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. 是誰來「開口」

哎呀不得了,哎呀真糟糕。
她是怎麼了,為何牆兒敲。
四肢總無力,好像快死掉。
醫藥罔無效,只好先生找。

天一跟隨夫婿四處東奔西走,剛開始可能是忙著搬家又專心於工作,
雖然有時候會覺得渾身都不太舒服,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,有時又好好的,
久了就習以為常了。漸漸的,問題來了!
「常常我會覺得有說不出的不對勁,會不自覺的握緊拳頭,很激動的猛捶桌子或牆壁,
或是晚上睡覺,睡到半夜時會開始拳打腳踢,好像在練武功。
每次這種情況,她爸都會問:
『妳哪裡不舒服嗎?還是誰惹妳生氣了?為什麼總是亂打亂敲的?看起來非常氣憤。』」
「我都會很無奈的回答說:
『我也說不上來,也不是身體哪裡疼、哪裡酸痛或是頭暈之類,就是常常感到四肢無力,
不想做事,莫名其妙的想發脾氣、想罵人,可是又沒有地方發洩,所以只好打牆壁。』
『明天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?』
『這種情形要看哪一科?』
『哪先看中醫好了!中醫不分科別,把把脈就可以。』」
「於是我們找到村裏有名的中醫師,醫師診斷之後說:
『按照脈象看來是沒什麼毛病,可能是工作太過勞累,或是壓力比較大,造成氣虛才會四肢無力,開個補氣的藥吃吃看好了。』」
「身體不舒服找醫生、服藥是很正常的事,不過每次她爸煎藥時總是發生狀況,不是把藥煎到乾掉,就是藥罐子會突然裂掉,水流光光,
剛開始會以為是自己不夠專心,才會這樣,可是即使一直盯著看,結果還是一樣,所以從頭到尾,我沒吃到一口藥。」
「我看到她爸為了我這樣忙進忙出的,心裡很過意不去,於是說:
『煎藥這麼麻煩,不然試試西醫好了。』」
「西醫檢查結果一切正常。這時想起小時後,經常昏睡,母親帶我去廟裏收驚的事,於是告訴丈夫:
『不然到王爺廟那裡收收驚看看。』」
「可是收驚回來之後,一樣沒有任何效果,而且情形越來越嚴重。
所有方法都用盡了,身體並沒有任何改善,還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。
此時的我全身軟趴趴的,整個人幾乎都癱掉,連吃飯拿筷子的力氣都沒有,
她爸這時候除了擔心之外,真的無計可施,這種情況下,鄰居建議:
『她的情形沒想到是這麼糟,不然來個死馬當活馬醫吧!
帶她去廟裏問乩童看看,醫生無法醫治的,只好找神明了。』」
「她爸馬上想到村莊內有位資深乩童,就是通稱的「老乩」,大家都稱他為『先生』,
於是將我帶到『先生』處,我一見到『先生』有氣無力的說:
「『先生』!我快要死掉了!」
「『先生』為我把把脈,看了看眼睛,本來嚴肅的表情立刻轉為笑臉,說:
『放心!妳不會死的!這根本就不是病!所以看再多的醫生也是沒有用,只是考倒醫生罷了;
這是仙人在找祂的乩身!祂已經跟隨妳很長一段時間了。』」
「『先生』轉身對她爸說:
『神明已經跟她跟很久了,我看也不必再什麼『訓乩』(註一)了,就直接為她『開口』(註二)吧!
『開口』之後,才能明瞭到底是哪尊神明在跟,問題有個解決,病自然就會好,
如果繼續拖下去,雖然不會馬上死,但是情況會更嚴重。』」
「她爸想,只要我能夠平安健康就好,就答應了。先生問:
『你們要神明來的時候說的是神語,還是要說一般的白話?』
『白話和神語有什麼不同?』
『神語就是神明自己的語言,我們聽不懂,所以每次都得有個人在旁邊翻譯,
白話就像我們一般的對話,大家一聽就懂,不用翻譯人員了。』
『那當然是講白話啦!』」
「於是『先生』準備了開口儀式,請來幫我開口的「老乩」(也就是俗稱的「熟乩」)是一位中年婦人,坐在神桌前閉起雙眼,看似在閉目養神,
其實是正在等待神明降駕;同時,我被扶到案桌另一頭坐著,接著我好像睡著了,
再來發生什麼事,我就像睡著了一樣,完全不知道,他們事後跟我講述整個經過:
『「老乩」很快的就『起駕』,來附身的神明是『觀音大士』,祂首先要我喝下『開口符水』,符水喝下後,
我表情立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,這時大家發現,原本虛弱無力的我,坐姿突然端正了起來,雙目緊閉,頭一直搖晃,
然後右手用力拍打桌子,這些動作,嚇到一旁的她爸想著我哪來那麼大的力氣!」
「不過『先生』知道,是我的『主』(神明)降臨了。
依照正統,附駕的神明定會先報上自己是哪尊神明,也就是新乩的「主」。
此時我的『主』開口不是用說的,竟然是用唱的,而且唱的還是歌仔戲的調子:
『是九天開言……』」
「頓時,大夥完全被一股厚實的聲音給震懾住了!是誰這麼的威嚴啊!
在埸的人都摒息不敢作聲;因為沒有人看過這種情形,雖然不清楚『九天』是何方神聖。
聽祂唱得一口好詞,而且一句緊接著一句,十分流暢,幫忙開口的乩童完全無法插話,見到任務達成,
旋即『退駕』;只剩祂一人繼續吟唱,一直到退駕後儀式才結束。」
「後來『先生』解釋著說:
「祂說的九天就是 九天玄女,是一位先天神明,神力非常高強。」
「 九天玄女退駕後,我趴在桌上悠悠轉醒;她爸要了杯水,遞給我喝下;
而對於剛才『起駕』的樣子,心裡其實還有幾分畏懼。」
「儀式結束之後,那位『先生』以一種讚佩的口氣說:
『你們 九天玄女真的夠威猛,一來就唱個不停,不但詞句非常優美,而且姿勢動作相當好看,架式十足,
同時口氣鏗鏘有力,有一股無形的慑服力量,是我開過口最厲害的一位,將來辦事能力一定很強!』」
「此時的我已經不再感到四肢無力,臉色也不再蒼白,一聽自己的主是 「九天玄女」,竟然問:
『 九天玄女是誰?沒聽過!』」
「以當時的社會來說, 九天玄女的知名度不如 五府千歲、 媽祖婆等神明,
難怪有這種反應。經過這番波折之後,說也奇怪,我的病,竟然不藥而瘉。」
「也許有人會覺得奇怪,這是怎麼回事?其實很簡單,這是神明找祂的乩身的一個過程,
祂帶領著她(他)一步一步的往「乩童」這條路邁進,只是當事者還不明白其中緣由罷了。
開過口之後一切真相大白,祂也就沒有必要再讓他們猜謎了。
當然,其中瞬間強烈的變化,也讓當事者體會出什麼是神蹟。」
天一在不知不覺中,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到一個未知的境界,這將是什麼樣的一個境界呢?
是悲?是喜?或者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?
 
註一 : 一位乩童要配合神明辦事,在傳統的程序裏,必須經過「訓乩」,「訓乩」有二種,一種是新乩坐在神桌前,等神明來附身,當他的手用力拍桌時就表示神明降臨;
一種是採用神轎,俗稱「扶轎」,小攆轎樣子有如一張縮小版的椅子,由正乩扶右邊,副乩扶左邊,神明附身時新乩會手抓「攆轎」腳踩步伐,全場走動,或用攆轎在桌上寫字。
「訓乩」一段時間之後,必須看「新乩」腳步是否平穩、有沒有達到人神合一的狀況,如果答案是肯定的,以後辦事才會準確,接著才能有「開口」的儀式。經過這個儀式後才算是一個正式乩童。
註二 : 所謂「開口」,就是由資深乩童,簡稱「老乩」,先給「新乩」服下「開口符水」,然後帶領引導新乩與他一起對話,從此才能「開口辦事」。